李扶摇蹲了下来。
李父伸出枯瘦的手臂,摸了摸李扶摇的脸,然后说道:“我们可能要先走了。”
李扶摇点点头,他见过太多生死,李父李母不是修士,要离开人间,其实是注定的事情。
李父又说道:“你娘亲还是想和你说说话。”
李扶摇点头道:“好。”
这一次没有犹豫。
他转头看着李母。
李母的脸上满是皱纹,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容貌了,李扶摇看着她,眼眶有些红。
“摇儿,对不起啊。”
这是好些年前便该说的话,只是李扶摇不想听,她也就没机会。
李扶摇握住李母的手,想了想,然后喊道:“娘亲。”
然后他眼眶里出现些泪水。
已经是一个老妇人的李母颤颤巍巍的伸手替李扶摇抹去眼泪。
这么多年了,一句娘亲就已经够了,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。
一句摇儿,更是让李扶摇想起了当年自己年纪尚小的时候,就是那一年,他离开洛阳城,去了白鱼镇。
李母轻声说道:“摇儿,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不错的,只是听小雪说,还有个姑娘也喜欢你,两个姑娘,你要怎么选?”
李扶摇一怔,随即摇头说道:“想了很久,也不知道。”
为了这两个姑娘的事情,这十来年,他几乎是一直在想,但还是没有想出个什么东西来。
当然,这十来年,也不仅仅是想两个姑娘了。
李母说道:“那个叶姑娘其实也不错,只是她们那样的姑娘,是不是不会嫁给同一个人的?”
李扶摇点头,事实就是这样,青槐和叶笙歌这样骄傲的女子,是不会都嫁给他的。
李母笑道:“你比你爹要厉害了。”
李扶摇转头看了一眼李父,后者闭着眼睛,但是嘴角有些笑意。
李母感慨道:“她们都喜欢你,却都不愿意和人共同拥有你,甚至于某个姑娘还会在意你喜欢另外一个姑娘的事情。”
李母从来没有听李扶摇说起过这件事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却能够猜到。
李扶摇还是有些无奈。
李母说道:“这种事情,看你自己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不再说话。
“对不起。”
李扶摇看了一眼两人,替他们盖好被子,便离开了这里。
李小雪也回来了。
她也知道李父李母活不了几天了,站在院子里,这位现在已经是一位春秋剑士的女子看着李扶摇说道:“兄长知道爹娘最想看到的是什么。”
李扶摇点头。
他自然知道。
李父李母现在最大的心愿,当然是看到他穿上那么一身红袍,只是有些事情,不是想就行的。
李小雪也没说些什么,只是自顾自走了进去。
李扶摇来到回廊,看着那场大雪。
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……
……
程府里,程雨声和自己的那个师伯坐在门槛上看雪,现在当家人是他程雨声,坐在这里,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些什么了。
陈酒看着那场大雪,轻声说道:“像是你这样的傻小子,一辈子及不上李扶摇,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。”
程雨声早已经不在意什么,笑了笑之后,也没说什么,陈酒拿起腰间那个酒葫芦,仰头喝了口酒,这才感叹道:“林红烛啊,我晚了他十来年了。”
有些莫名其妙的,让程雨声自己都没有听出个什么来,他拿过陈酒手中的酒葫芦,笑着说道:“师伯你这万斤酒什么时候才能喝完啊。”
说着话,他便仰头想要喝口酒,只是头举得很高,想要喝酒的时候,却一滴酒都没倒出来。
“没了?!”
陈酒站起身,自顾自走进大雪之中,仰头笑道:“我陈酒有万斤酒,喝得万斤酒,自然便可斩得天上人啊!”
言语尚未消散在雪中,天地之间有雄浑气机扩散开来,无数刀意在洛阳城里肆掠纵横。
陈酒仰头而笑,腰间短刀出鞘,对着云海一刀挥出,肉眼可见的一条巨大的刀罡出现,仿佛要斩断天地!
无数风雪被这样一刀劈开。
云海里到处都是风雪。
摘星楼上,李昌谷站起身来,看着这幅场景,神情不变,只是拍了拍腰间的铁剑苦昼短,轻声笑道:“还行。”
当然随着他笑起来,有剑气沿着洛阳城往外而去,在数百里之处停下,似乎是要等人。
另外一边,楚王殿下在院子里看着洛阳城天际的那道刀罡,伸手一揽,手里出现了好些雪花。
云里里出现几道金光,似乎有几位圣人来了这边,但不知道为什么,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着那位陈酒出手。
甚至于更没有一个人进入洛阳城中。
这真是一桩怪事。
依着三教想法,本来不该如此才是。
在临近洛阳城的一座湖畔,林红烛站在湖边,这位白发红袍的男人,两只手牵着两个孩子。
一男一女。
在不远处,还有某个女子就这样看着那个白发红袍的男人。
她眼里满是全部都是光。
这可是她喜欢了好些年的林先生啊。
……
……
有个白裙女子在大雪之中走进洛阳城,在某个馄饨摊前停步。
然后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孔,女子好像便有些伤心。
只是当她临近某座小院的时候,却又笑了起来。
那座很多年没有人住的小院,里面有一棵桃花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