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 )冀州,安乐郡。
城墙非常残破,上面痕迹累累,看上去摇摇欲坠,仿佛再也经不住下一次摧残了,城内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。
安乐郡已经撑不住了。
百姓都撤到渔阳郡去了,说不定过些日子还得再往南方撤,到上古和涿郡一带去,那儿也不是很安全,要再往南一些,到雁门一带,才算是比较安全。
朝廷虽然没有下令北海王和周胜撤兵,但是已经在雁门、博陵与河间一带设立防线,显然是不看好安乐郡和辽东郡的防守,这是在未雨绸缪。
大将军周胜正在城墙上巡逻,看着城下不远处井井有条的契丹军营,又看了看城墙上虽然疲惫但是脸色依然坚定的兵士,心里还算有些欣慰。
陛下的文书还没到。
朝廷没有支援,也没有撤退的命令。
就算有撤退的命令,周胜也早就打定主意要死战,因为还有很多百姓在路上,如果安乐郡失守,契丹人凭借骑兵的速度,那些百姓岂有活路。
粮食只够支撑两天了,这还是省吃俭用的结果,如果再没有支援的话,说不定大伙都得死在安乐郡。
契丹人显然知道安乐郡缺粮了,这几天都没有进攻,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不会进攻,想要活活拖垮安乐守军。
虽说战死沙场是军人最高的荣誉,但是周胜每次看到那些年轻的军人前赴后继,一个一个甚至是一群一群的死去,就特别心酸。
打了几十年的仗,这两年是最辛苦的,感慨也特别多。
周胜自夺回安乐郡以来,手下的兵力一直保持在十万上下,如果打仗死了很多人,就在当地征兵,可是现在已经招不到年轻人了,安乐渔阳一带已经打空了,就算打退契丹人,没有几年时间是恢复不了元气的。
“将军,沈副将有文书送到!”亲卫送上一份书信。
周胜闻言,精神大振,沈同光回长安将近有一个月了,现在终于有音讯了,他连忙接过文书迅速拆开,阅读起来。
看完之后,非常兴奋,大喝道:“莫参将!”
一旁的参将莫道成立马垂首道:“末将在。”
周胜道:“我命你集结两千精锐,往涿郡官道进发,接应沈副将,他带来了大批粮草,但是人手不足,你前去护送那批粮草,如遇敌袭,不管是谁,就地格杀,不留活口。”
莫道成闻言,心里非常高兴,拱手道:“末将遵命!”
说着就往下退去。
太好了,支援终于来了。
周胜想了一下,又道;“等等,我亲自去!”
莫道成停下脚步,犹豫道:“那安乐郡的防守……”
周胜道:“契丹人摆明要拖死我们,这几天都不会进攻了,就算进攻,安乐守住几天也不在话下,那批粮草才是关键,那帮土匪能偷袭一次,就能偷袭第二次,得千万小心……你去传我命令,让各位将军注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,沈副将就在路上,我带人一两天就能把他们接回来,不用担心。”
说罢就下去了,挑选了二千最精锐的部队,带了几顿的干粮就出发了。
沈同光的动作也非常快,周胜当天晚上就在官道上遇上了他的粮队。
二人碰面,都非常激动。
闲话完毕,周胜感慨着圣上英明,总算没有放弃冀州。
沈同光脸色尴尬,解释道:“这些不是圣上支援的,而是涿郡和上谷郡那些富户的粮食,这次他们把全部的存粮都拿出来了。”
周胜愣了一下,问道:“那些富户的?我记得之前还欠了他们不下一百万两呢,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,但是我都不好意思再见他们了,毕竟他们攒下一点家当也不容易,我们身为军人保护大燕子民是应该的。”
顿了顿,提高语气道:“是不是你用强了?”
对于渔阳涿郡和上谷三个地方的百姓,周胜是心存愧疚的。
不能要求每个百姓觉悟都那么高,那些富户之前支援了不少粮食,已经是仁至义尽了,不能因为朝廷的失利,从而将压力都放在他们身上,他们也要吃饭,也有家人要养。
沈同光见周胜有些生气,连忙摆手道:“属下哪敢用强呢,只是从长安城带来了一百万两白银,先把之前的所欠的银两还上,这次的粮食是他们借给我们,我还承诺过大战过后要还上的。”
周胜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,疑惑道:“一百万两,你从哪里弄来的?我记得户部和内库都没有多少银子了吧?”
沈同光感慨了一句,将银两的来源详细说了一下:“李统领给了二十万两,周将军您的儿子承望把周家的积蓄都拿出来了,还卖了一些产业,凑了二十万两,郑侍郎八万两,郭老板五万两,其他一些家族凑了几万两……还有五十万两是李家四公子给的。”
周胜闻言,惊呼一声:“李家四公子?李无常?他给了五十万两?”
沈同光点点头,道:“他还有建议给将军,说让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几场大的胜仗,那样的话,说不定陛下才会收回放弃冀州北部的想法,李统领和郑侍郎都偷偷找过陛下,说再看看冀州的形式,如果真的不行,才会下令撤兵,雁门那边已经在设立防线了。”
接着又说了一下李无常的建议还有李令武及郑恒的看法。
周胜这才明白,原来陛下已经有放弃冀州北部的打算,这些粮食是老朋友给凑的。
结合沈同光的话语,细细想了很久,周胜问出心中的疑问,道:“李无常那小子的提议非常不错,只是他哪来的那么多钱?不会是李统领偷偷给的吧,那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。”
沈同光叹道:“无常公子有担保,说那些钱不是李家的,是他私人的积蓄,李统领都不知道呢,还让您不要说出去,也不要问银钱的来源。”
周胜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,目光迷离,叹道:“想不到最后支援冀州的竟然是一个长安城人人笑话的纨绔子弟,我虽然只和他见过几面,可是早看出他有种慈悲之心了,人也有大智慧,他如果来军中必有一番大成就。”
沈同光轻咳了一声,道:“李公子他说,他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,这次肯拿出这么多钱完全是为了老夫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