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伐的上层决议是攻取京津为主,北伐江淮为辅。
但下层执行的军兵却不知晓,两路进攻,明确告诉其中一路,你们是打替补的,这太伤士气了,所以军兵们只知道他们是两路进攻中的一路,谁能打到北京,那就看谁的本事了。
甚至陆路出击的軍队心理上还要更占优势一些,因为他们走的是徐达当年的路线,是正统路线,所以他们相信自己才是北伐的主力,海路只是佯攻而已。
进军江淮的部队由洪九指带领,攻克南京的时候,他的部队就驻扎在镇江,还攻占了江北的瓜洲,一直掌握着这个北进基地,清军尝试攻打过两次,都无果而还。
洪九指此时是江淮路总兵官,这不是一个常设的职位,效仿明朝的编制,这只是一个临时职位,带领兵员数量不定,此时洪九指指挥三个军,总计三万人进攻扬州。另外还有五个军的浙江辅兵,将会配合他攻取扬州。
这当然不是北伐的总兵力,北伐总兵力高达四十万,除了战兵十五万余人,还有闽粤浙三省辅兵三十个军。这些大军大多都在宁波府集结,随时等待北上驰援。
洪九指出了瓜洲,沿运河北上,他发现的軍队士气旺盛,尤其是那些辅兵,竟然比战兵的时期更高昂。战兵是一路杀过来的老兵,而辅兵虽然也接受过正规训练,可大都是战斗经验不足的乡勇。可辅兵部队却一路唱着各种家乡的歌谣,走起路来的气势,仿佛他们才是战兵。
这种现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,而是持续了很长时间,自从大帅登基之后,辅兵们就不一样了,进攻的慾望比战兵还要强烈,天天讨论着北伐北伐。
军中流行着扬州十日记之类的明末书籍,乡勇团练的军官都是乡绅子弟,年纪大多不大,读书识字,有人还读的热泪盈眶,直恨不能生在那个年月,要跟鞑子掰掰腕子。也有边看边骂明人没种,鞑子施暴怎能引颈就戮。
洪九指觉得这些年轻人就是天真,可奇怪的是,一开始军中散发这类书籍的时候,大家看了也就看了,并无多少激愤,可慢慢有了一两个人,接着开始有了一小群人,现在大家都好像对满清残暴义愤填膺起来了。
他不知道这叫做从众效应,在軍队这种社会群体中,人的感情会互相感染,然后在一个共识下不断强化。19世纪初,法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勒庞写了本叫做乌合之众的书,以法国大革命作为分析背景,勒庞发现,即使一个有自己独立见解的人,一旦加入受人民崇拜意识蛊惑的群体,就变成了乌合之众中的一员;更广泛地说,当一个个体融入群体时,个体的行为特征将被淹没,取而代之的是构成该群体的新的行为特征。
国人的民族意识虽然很淡薄,但总有人稍微强烈一些,马上就感受到了屈辱和愤慨,被明末文人的著述激发出自己的民族感情,释放出来,这种强烈的情绪极具感染力,接着一个感染俩,两个感染四,渐渐就在群体中扩散开来了。
周琅建立大周,他们作为团练被迫或者自愿加入大周軍队,有了新的立场,这一切都在影响士兵们的心理,这些年轻的乡勇军官们,读过书,更需要强烈的身份认同,来为自己的行为背书,不认为满清是邪恶的,那么他们的背叛就显得可耻。
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潜意识中完成的,是人类的本能,倒不能说成趋炎附势之类的操守。
结果就是这些江浙的辅兵们,对北伐极为热心,对他们即将打的扬州,他们谈论最多的是史可法。
扬州清军的兵力还是很雄厚的,作为坐镇江淮的清军主力,这里有十五万清军,几乎是周军的一倍,扬州城也不是小城,凭借城池坚守,是有机会的。这十五万清军中一多半,都是从南京被苏凌阿带到这里来的,之后就没有挪过窝。
面对清军,洪九指造就没有了任何重视的意识,因为屡次战斗都没出现过让他看得起的抵抗。这一次料想也不例外。
很正规的战斗,在扬州十里外扎营,前锋推进,试探性进攻。
清军据称死守,十日后,扬州城破。